清人戴震说,治学有“三难”——“淹博难、识断难、精审难”。以此标准来衡量进入文史研究领域的人工智能,可以搜罗众多相关文献,可谓“淹博”,又能够以某种逻辑方式将这些文献串联起来,得出一个结论,甚至敷衍成文,较之于传统的典籍数据库,其在“识断”“精审”上更进一步。但目前来看,人工智能尚无法取代人类自己的阅读与思考。
道理很简单,人工智能的“淹博”,并不等同于学者的“淹博”。在典籍数据库还不甚普及的年代,有位老先生审读学生交来的文章,乍一看,其中引用的历代文献巨细无遗,不禁赞叹学生用功之深,可仔细一看才发现,材料虽多,却抓不住重点,仅仅是罗列而已。其实,那些文献是靠数据库检索得来的,孰轻孰重、孰是孰非,学生心中并没有准确的判断。
一流学者的“识断”“精审”,是人工智能尚无法企及的。在读纸书的那个年代,史学家陈寅恪学问渊博,但他并不矜奇炫博,而是很善于从常见文献中洞察历史发展的脉络,许多著述“其所征引,不出习见之书”,为人叹服。与自然科学不同,人文研究许多时候并没有“标准答案”,无论是史家的褒贬、哲人的智慧,还是文学家的情感、书画家的笔触,都需要研究者真正读进去,才能“同情”“共鸣”。每个研究者的“识断”或许不同,但这正是人文学术的活力所在。
(2月10日 《光明日报》)